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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谁佛谁魔,真我是谁! (万字章节)

第二章 谁佛谁魔,真我是谁! (万字章节) (第1/2页)

那个娇柔嗓音响起后,古庙中骤然亮起几团幽绿火光,上下漂浮,一股阴气混在风中,溢散开来,令洪易都感到肌肤微凉。
  
  他这些年来,因为追寻西山传说,也深入了解过那些怪力乱神之事,所以对这般景象并无多少恐惧。
  
  更何况,西山就在天子脚下,玉京城强者如云、高人辈出,又有什么鬼怪敢在此处作乱?
  
  洪易定住心神,笑道:
  
  “姑娘既是盛情相邀,洪易自是却之不恭。”
  
  他迈步走进庙门,却见一名白衣少女,正坐在香案上,双腿交迭,两手撑住案桌,笑盈盈地望向自己。
  
  这少女身披一件素白纱衣,身材匀称,像貌姣好,五官明媚,如工笔细描而成,虽不施粉黛也极美,颇具灵气,给人以清新去雕饰之感。
  
  古寺美人,无疑是一副绝景。
  
  但洪易饱读诗书,又颇晓鬼神之事,根本不为所动,只是朝少女拱了拱手,沉声道:
  
  “小子洪易,见过姑娘。”
  
  白衣少女反手用力一撑,已从香案跃至洪易身旁,亭亭玉立,发丝漂拂,洪易鼻翼抽动,从她身上嗅到一抹清香,不免有些尴尬。
  
  少女却不觉有什么,只是围着洪易转了一圈,上下打量他一番,落落大方地一笑,伸出一只白皙素手,五指纤细。
  
  “我叫涂山桑,见过这位公子。”
  
  洪易看着这只手,愣了愣。
  
  “姑娘这是做什么?”
  
  涂山桑咦了一声,用左手挠了挠头,同样疑惑道:
  
  “你们不这样打招呼吗?”
  
  少女自现身以来,无论行事、言语,都令洪易感到无比神秘,可这个下意识地动作,仍是显出最本质的天真烂漫。
  
  洪易知道这位就算别有来历,也只是个可爱的少女,不由得放下心头戒备,哑然失笑。
  
  “大乾境内,可没有这样的礼仪。”
  
  “喔~”
  
  少女眼波流转,拍了拍手,欢快道:
  
  “公子一见便知是饱读诗书之辈,学识渊博,可否来我们山门中,交流一番?
  
  这些年来,入山的人虽然多,却都是些利欲熏心之辈,鲜少见公子这等人物哩。”
  
  提到“利欲熏心”这四个字时,少女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厌恶。
  
  洪易知道,这二十年来,玉京城中的王公贵族,在入冬后,都有进山猎狐的传统。
  
  这些人,多半就是少女口中的利欲熏心之辈,听这口气,她似乎是西山本地人……?
  
  洪易思及此处,忽然开口道:
  
  “这位姑娘,莫非是山中狐仙?”
  
  “狐仙?”
  
  涂山桑愣了一愣,掩嘴而笑,眉眼弯弯,笑声虽是不大,笑意却从眼中流露出来,极有感染力,令洪易见了也觉心头温暖。
  
  “公子说笑,我虽是有些修行在身,距离这个‘仙’字,可还远得很呢。
  
  不过,若是公子有幸,能够得祖师青眼,或许便能真正见到,‘仙’之一字,究竟何谓。”
  
  提及祖师二字,这个神秘少女眼中,不禁浮现出极度的崇敬,洪易亦不免一惊。
  
  大乾王朝开国之时,曾编纂了两本经书,一者收罗天下武学,名为《武经》,一者包揽天下道术名为《道经》。
  
  如今这两本书虽是早已被禁止刻印,但洪易还是从许多读书人的笔记中,知晓了此事。
  
  他还知道,唯有在武学、道术上有极高成就者,才能被冠以一个“仙”字。
  
  洪易虽是不明道术,却知道就算是他那个身为当朝太师,武功卓绝的父亲,似乎都不曾踏入武道至境,只能称“圣”,不足以称“仙”。
  
  这少女口中的祖师,又是何等人物?
  
  洪易想到这里,心头不禁一阵火烫。
  
  他早就有练武之心,只不过长居侯府,事事受制,又有一个赵夫人虎视眈眈,才不能得偿所愿。
  
  更何况,练武耗资甚巨,以他每个月从侯府领的例钱,光是养活自己就已极为不易,想要请武学教习、练习弓马,完全是天方夜谭。
  
  现如今,就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摆在洪易面前,令他如何能不激动。
  
  可洪易到底是在侯府中摸爬滚打过的人,不说世事洞明、人情练达,却也自有一番灵慧,当即压下心头激荡,拱手道:
  
  “小桑姑娘,贵派可有名号?”
  
  大乾王朝虽是好道,可领受朝廷册封的道门,也只有正一道、方仙道、太上道三家。
  
  洪易虽是不太在乎所谓的册封,却也不想入“无生道”、“真空道”之流的邪教。
  
  虽然看涂山桑的气度、风姿,都非是那等下九流的人物,但他还是要亲口询问一番。
  
  涂山桑也不疑有他,张口欲言,却忽地面容一变,惊呼道:
  
  “不好!”
  
  少女身形如鬼魅,一把抓住洪易,朝古庙外疾驰而去,洪易只觉山风呼啸、割面生寒,更有种腾云驾雾之感。
  
  可于此同时,他也察觉到有一股如火焰般爆发开来的炽热气息,从身后狂袭而至,自己浑身衣物、须发,乃至皮肉都欲要燃烧起来。
  
  洪易还没来得及品味这种感受,就被一股大力贯在地上,摔了个七荤八素,脑中更是天旋地转,骨头都几乎散架。
  
  洪易勉力抬起头,却发现自己已离开古庙,来到了一处荒山密林中,月光自林叶间隙洒落,映出一条格外高大的身影。
  
  这是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,最引人注目处,便是那颗油光锃亮,好似黄铜铸成的光头。
  
  他双目圆睁,怒视躺在地上的洪易、涂山桑,不断用手摩挲头皮,仿佛要搓出火星子来,显得极为狂躁。
  
  洪易一见这人,就觉得他简直不是人,而是一头关在笼中,不断摩擦尖牙,渴望撕开自己喉咙,吮吸鲜血的猛兽、凶兽、恶兽。
  
  以这大汉为圆心,方圆数十丈,都被一股灼热气息笼罩,草木枯黄,大地焦黑一片,如同野火焚山后留下的残迹。
  
  大汉与洪易对视一眼,一步迈到他身前,硕大身形带起的强烈风压,让洪易根本无法呼吸,险些背过气去。
  
  一只巨手抓着涂山桑的纤腰,将少女提起来,大汉面上青筋凸起,眼中炸开赤光,似是已忍耐到极限,一字一句道:
  
  “他、到、底、在、哪、儿?!”
  
  在这巨汉面前,神秘强大的涂山桑,简直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幼兽。
  
  她虽是剧烈挣扎,可大汉的手却捏得更紧,掌心中传来一阵咯吱声,似是连骨骼都给捏得酥了。
  
  洪易看见这一幕,胸中忽地涌现出一股浓烈的不平之气,他一拍大地,不顾浑身剧痛,豁然长身而起,大喝道:
  
  “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
  
  那人听闻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,眼神忽地剧烈变动,神情迷茫、恍惚,似是深陷到某种回忆,难以自拔。
  
  就连那只坚不可摧的巨手,都已不自觉地放开。
  
  洪易连忙跑过去,抱起涂山桑,将这位少女搂在怀中,用自己的体温,为其提供微薄的安全感。
  
  涂山桑转过头,看着洪易那张眉清目秀、朝气蓬勃的少年面容,笑了一笑,浑身一震,便挣脱了他的双臂,自己站起来,柔声道:
  
  “公子放心,这里是西山,他不能把我们怎样的。”
  
  洪易并无涂山桑这种自信。
  
  因为他能感觉到,纯以气血论,眼前这人甚至还要胜过自己父亲、大乾王朝两大巅峰武圣之一的洪玄机。
  
  只不过,如果说武学、道术追求的乃是超脱生死、逍遥一世的长生仙人。
  
  那么此人予洪易的感觉,就是要令万物沉沦、吞噬一界的绝代凶魔!
  
  可饶是如此,洪易还是嗯了一声,以宽慰少女,双目更紧盯那人,心中念头百转——这厮神志并不清醒,似乎有可乘之机。
  
  洪易正思索间,那人已经望了过来。
  
  只是这一次,他眼中不再狂躁,反倒是一片幽暗,彷如无底深渊,令洪易望而生畏,心中凉意更甚。
  
  这人能够把武功修炼到这种境界,定然也是智慧通明,才情超卓之辈,刚刚神志不清,很可能是武功出了某些问题。
  
  可是当一名真正的强者,取回自己应有的智慧,他的心思,便没有人可以揣度。
  
  至少,洪易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。
  
  那光头巨汉眯起眼睛,审视着满目疮痍的战场,口中吐出不带分毫疯癫的沉稳嗓音。
  
  “小子,你问我是谁?那本尊现在就告诉你,你可听清楚了!”
  
  此话一出,洪易、涂山桑皆是面容一肃,他们知道以这人的武功,定然有惊天动地的背景来历。
  
  瞧这人形貌,似乎并非中土人士,就不知究竟是出身西域的火罗强者,还是来自草原的云蒙高手,亦或者是海外异族?
  
  两人正思索间,却听那人语声铿锵,傲然道:
  
  “本尊铁木真,正是凤阁鸾台平章事兼东南道黜置大使、逍遥派掌教真人、钦命冲天抗倭大将军,总督东南道军政要务。
  
  蒙圣上隆恩,参赞机要于中枢,提调武林各派,剿除倭患于海疆。承东南父老错爱,以‘宝龙王爷’相称。”
  
  涂山桑对外界所知不多,听闻这番话,只觉这人果真深不可测,势力遍布黑白两道,按祖师的话来说,这就算是东南扛把子、大龙头了?
  
  洪易闻言,却不禁一愕。
  
  大乾官署制度,乃是在中枢设内阁、六部,地方上则是以行省划分,从未听说过“凤阁鸾台平章事”、“东南道黜置大使”的说法。
  
  而且他父亲洪玄机出身的大罗派,便是南方武学圣地,大夫人的赵家,亦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。
  
  以洪玄机的地位,朝廷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物,前去总领东南,还担任什么“冲天抗倭大将军”。
  
  这倭之一字,又从何谈起?
  
  至于“宝龙王爷”四字,那更是骇人听闻,四海诸国谁不知道,当今乾帝乃是一代雄主,权威深重。
  
  如果对方真是所谓的“大将军”、“黜置使”,东南百姓纵使是吃了远古天龙的心肝,也万万不敢用“王爷”二字称呼一位朝廷官员
  
  要知道,纵然他父亲位居太师,为百官之首,也不过只是侯爵而已。
  
  正因这种种不谐之处,洪易几乎可以确定,对方如今虽然看似清醒,实则仍是在胡言乱语。
  
  正如洪易所料,这自称铁木真的汉子,在用报菜名的方式,说完这一段话后,忽地仰天狂笑不止。
  
  “哈哈哈哈哈,其实这些都是伪装,老子的真实身份,乃是东海魔师宫之主、钱塘龙君是也。
  
  今来此地,正是要水淹八百里稼樯,令东南一域生灵涂炭!”
  
  言语声中,“铁木真”的身形亦开始丕变,鳞片刺破肌肤、衣物,额头亦生出犄角,面骨扭曲,五指化为利爪,尾椎钻出,变作长尾。
  
  洪易只感觉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怪诞离奇的恐怖噩梦之中,本该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怪物,如今却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他眼前。
  
  顷刻间,这人就从一名威武大汉,变成了一头半人半龙的怪物,每片鳞甲、每块肌肉,都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炽烈燃烧的暴戾煞气。
  
  洪易在此时,已经相信了这人所说的一切,如此身姿,如果不是魔龙,还能是什么?!
  
  但是如此强横的龙君,一朝登岸,怎么会只为了水淹庄稼?
  
  不对,民以食为天,要知道中土天州的世家大族们,最重要的底蕴,便是田中灵米。
  
  这些米都是灵根之属,常年服用,可以易筋伐髓,正因如此,世家弟子成才的机会,比起平民百姓要大了千百倍不止。
  
  洪易想到此处,忽地倒吸一口凉气,只觉毛骨悚然。
  
  ——不出手则矣,一出手便是这等伐其根本的大手笔,果然是绝世大妖,好生狠毒,比起那些杀人吮血的妖物,不知道强了多少倍!
  
  “铁木真”又看了看两人,怪笑道:
  
  “普天下之下,能拦住本君的,唯有一个法海贼秃。本君此来,正是要铲除祸患,扫平最后一道障碍。
  
  那法海贼秃最是关心门人弟子,你们两人,正好为本君质子,哈哈哈哈哈!”
  
  狂笑声中,“铁木真”伸手一抓,将洪易、涂山桑一左一右地挟在肋下,右脚一顿,身形便钻破土层,朝地底而去。
  
  洪易听完这番话,面容发白,他完全没想到,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,竟然会卷入这种层次的大能斗法中。
  
  洪易耳畔忽地想起一个嗓音,柔柔弱弱、直击人心,令他不由自主地镇定下来:
  
  “公子莫慌,这人虽是凶顽,可若是遇见祖师,定当大败而归!等到那时,指不定咱们也能趁机凑上去,打他几拳,出出气哩!”
  
  这天真可爱的言语,将洪易胸中的强烈危机感都冲淡了些许,他苦笑一声,心头却无可抑制地泛起暖意,轻轻点了点头。
  
  听这魔龙的言语,对那位“法海贼秃”也颇为忌惮,这人多半就是小桑姑娘口中的祖师。
  
  现如今,洪易也只能把希望都放到他身上,希望这位祖师当真有降龙伏魔之能,如若不然,人间将有大祸矣!
  
  只是法海这个名字,似乎是佛门风范,而方才这人又说,自己来自东海魔师宫……
  
  洪易眸光一动,忽然想到这座西山的来历,正是二十年前,围剿大禅寺之时,从天穹坠落,再被一众强者施法,搬运来玉京城附近。
  
  这么说,难不成这自称“铁木真”的妖龙,便是传说中那位占了云雾山妖神洞的强人,山下那位,便是出身于昔年大禅寺的高僧大德?!
  
  洪易得出这个结论后,心头反倒是越发紧张。
  
  原因很简单,昔年一战后,妖人还能在外搅风搅雨,这位大师却从未现世,两相比较,便不免输了一筹。
  
  “铁木真”在地底穿行的声势极大,令整座西山都摇晃不已,惊动了山中另外的存在,只听几声清喝,接连响起。
  
  “是谁!”
  
  “何方神圣,如此放肆!”
  
  至少有五六条人影冲霄而起,各自运起武学、道术,朝地底深处赶来。
  
  隔着这么远,洪易都能感受到从他们体内散发出来的炽烈血气,即便是侯府中的教习、护卫,乃至武温侯的亲兵,都难以比拟。
  
  显然,这是一群实力不俗的高手,应当同涂山桑是相同的出身。
  
  可“铁木真”却是头也不回,只一挥手,便有无匹气势自生,横空而去,将这群西山高手击晕,令其纷纷栽倒在地,陷入昏厥。
  
  眼见这一幕,洪易在心中,对“铁木真”的实力评估更上一层,也越发忧虑。
  
  ——都已到此处,那位祖师都还不出手,莫非真是身有束缚,难以自由?
  
  不一会儿,铁木真便带着两人深入地底百丈,来到一处秘府中。
  
  这座秘府不知是何人开凿,方圆百丈,极其宽阔,上有周天星斗图,星光熠熠、闪烁不已,只是这其中星系排布,同洪易所见的星空并不相同.
  
  其下则是五岳真形图,山岳巍然、连绵起伏,虽是气势沛然,却亦非是洪易所知的任何一座名山。
  
  在五岳真形图正中,乃是一方高有丈许、形似大茧,又如心脏的圆石,这石头上遍布细密孔窍,不断传出呜咽声。
  
  这石头勾连地脉,上接天星,与其说是石头,倒不如说是一尊灵胎。
  
  洪易纵然不通武学道术,也能够清晰感受到,内中蕴生着极其浓郁、精纯的生机。
  
  他光是呼吸一口这秘府中的空气,都觉四肢百骸无比通透,疼痛不翼而飞,身子都变得轻灵了不少。
  
  “铁木真”却已没有功夫管他,而是抬起头,望向那圆石后的山壁。
  
  那山壁毫不粗糙,反倒是极其平滑、晶莹,如镜新磨,映出一条人影。
  
  那人背对众人,盘膝而坐,羽衣星冠、衣袂飘飘,遗世独立,欲要乘风归去,直上九重天,高居琼楼玉宇,摩挲素月、俯瞰人间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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