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五章 看试手,补天裂!(7000,本卷完!) (第2/2页)
这位乃是久远劫前,自佛门堕入魔道的大神通者,在天魔体系中的地位,可说是仅次于元始魔祖,还要更甚于提婆那提等一众近侍。
对他们这种真仙来说,无天魔主同元始魔祖并未任何差别,从某种角度看,这位甚至还更加危险。
念及此处,狄怀英双手一晃,赶山鞭、亢龙锏皆握在手中,眺望中天,眯眼而笑。
“千余年来,老夫行事力求稳妥,总是束手束脚,现如今,也该聊发狂态,孤注一掷矣。”
司马承祯抽出景震剑,含象鉴如明月升举,月光垂照,虽是限于一隅,仍是澄澈无碍,放声大笑道:
“能同诸位同行,大幸矣!”
李云显双手握剑,淡然道:
“我打头阵。”
杜光庭以独臂敲击帝钟,洒然一笑:
“贫道已然油尽灯枯,时日无多,李道兄,这一阵,还是先让我来。”
徐行深吸一口气,周身血气炽盛燃烧,竟是将中天魔潮亦引来此处,吞入腹中,借助魔气弥合法体,增补先天一炁。
他环视众人,沉声道:
“诸位,我还有一个办法,但需要你们打出一条通路,送我上去。”
其余四位真仙还未回话,虚空中已传来一个极其宏大、回荡天地的嗓音,如天龙禅唱,要以无穷伟力,震撼十方世界。
“可!”
言语落定,却见金山寺地底,镇江水脉最底层,忽窜出一条条碧绿枝叶,破土而出,顷刻间已高达千丈有余。
这株古木枝干虬筋、叶片青翠,萦绕重重佛光,色呈琉璃,正是一株菩提树!
这菩提树伸展驱赶,忽地拔出两只数根虬结而成的巨足,朝着东南地域狂奔而去,宛如传说中追逐大日、一口饮尽长河的上古巨神。
那菩提树树心处,枝干虬结,交织成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,轮廓分明、庞眉秀耳,极是威严,一见便是乃世间罕有的俊伟男子。
法海身披一袭白衣,站在树冠处,右手骨肉糜烂,方才出手相助,亦令他受伤不轻,难以复原。
狄怀英、司马承祯看见那株菩提树,感受着其中传来的熟悉气息,皆是震动,齐声道:
“神秀大师?!”
徐行忽然回想起来,此前在金山寺坐关时,他就曾感受到,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,扎根于镇江水脉,只是灵昧沉寂,似乎并无意识。
如今看来,他此前感受到那个存在,正是这名为神秀的老僧!
神秀早年学习经史,直到五十岁时才谒禅宗五祖弘忍求法,被称为“悬解圆照第一”、“神秀上座”。
可他却因为修法、心性上的差异,未能继承弘忍大师的衣钵,反倒是另辟蹊径,创立北宗禅,又以自身佛法神通,闯下“两京法主,三帝门师”的偌大名头。
论声势之煊赫,神秀一脉并不输给禅宗六祖惠能,只是这位尊者不是据说早已飞升,缘何还在此界,且从不曾露面?
神秀活动树干,眺望中天魔域,长叹一声:
“当年那场辩法,贫僧输给了惠能师弟,心有不服,破门而出,自创一番基业,显赫一时,自认为‘六祖’名头不再是挂碍。
可是到老仍是抛不开、放不下这点挂碍,禅心有瑕,难得圆满,便来到金山寺中,坐了枯禅,直到魔主唤走寺中金身、舍利,方才觉醒。”
言毕,神秀又是一笑:
“贫僧毕竟痴长些年岁,又困顿至今,不曾为此界出过力,诸位还是莫要争执,让贫僧先来!”
他抬起头,长声一笑,豪气冲天!
“还不滚下来?!”
长啸声中,两只木质巨臂冲霄而起,各自缠有四条灿金长龙。
金焰炽盛,熊熊燃烧,更有鎏金梵文排布虚空,结成诸佛菩萨之相,气势之盛,可说是冠绝当世、无与伦比。
这位北宗法主沉寂多年后第一次出手,便已有震惊俗世、撼动天地之威!
八方魔潮虽是汹涌澎湃,仍是被神秀用最纯粹的灭魔神通,一把撕成粉碎,直抓向了幽暗虚空,再猛地发劲。
可须弥山只是稍稍一震,便将神秀的双臂击得爆碎,化为一片灿金光雨,洒落人间。
神秀毫不慌乱,猛地一踏地面,发出震撼人心的嗡鸣声。
方圆百里齐齐向下凹陷丈许,再猛地弹起,似一根无与伦比的弓弦,将他这具千丈树人之身,劲射中天!
轰然一声,两者正面相撞,神秀再次一震,千丈法体忽地从中崩溃,枝条寸寸倒卷,刹那功夫,便只剩五百丈、三百丈、一百丈。
司马承祯目光一变,长袖一卷,镜光凝聚如束,直入中天战场,虚空神通发动,将神秀的法身置换回来。
于此同时,李云显亦祭出照胆、明河,剑意高涨,剑音顷刻十二转,两口飞剑本就伤了根本,如今更是不堪重负,嗡鸣震颤,几欲崩解。
李云显却毫不在乎,双剑倒转,竟是将自身法体劈开,融入剑身,以剑胎道基及法体精元,补足缺漏,令剑锋越发锐利。
霎时间,双剑剑光璀璨,乍分乍合,矫跃如龙,交织缠绕,撕裂虚空,补缺神秀的位置,倏然斩落,直入须弥山!
双剑虽只是刺入寸许,可到底是已有成效,狄怀英脚步一踏,显出暗淡的神灵金身,牵引苍龙星力,将金身、星力浑化为纯粹法力,一锏一鞭对着剑柄砸落!
铮然一声,双剑直没至柄!
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齐齐发作,交错绞缠,明河、照胆发出无比尖锐的嘶鸣,可剑刃依旧在向神山内里突进。
狄怀英则是承受了大半的反冲力,手中亢龙锏当即爆碎,一具威严巍然的神灵金身,亦是直接崩毁坍塌,化为一块块灿金碎片,坠入人间。
唯有赶山鞭,裹挟着他的元神,又被司马承祯亦含象鉴收走。
法海则在此时发动,双手捏诀结印。
“颠倒梦想”铿然出鞘,化为一条赤光长虹,横贯长空,一斩而去,沛然佛力溢散,将整片天幕都化为一片火海,熊熊燃烧。
“颠倒梦想”撞上明河剑,另一边,景震剑横飞杀来,直击照胆剑剑柄,双剑一错,剑气共鸣呼应,交织纵横,当即撕裂壁障,真正钉入魔域。
可也正因如此,随之而来的反冲力道,却比刚刚还要强上数倍有余,景震剑、颠倒梦想皆是崩毁,照胆、明河更是从中折断,只余残骸。
法海浑身剧震,就连甫修成的阿罗汉果位都是摇摇欲坠,境界几乎退转,气机更是震荡不休,一时间难有再战之力。
司马承祯却发了狠,仰天吐出一口血,显出一尊百丈法相,手持“含象鉴”,如同拖曳一轮明月,直撞向须弥山!
两者正面碰撞,明月暗淡、崩溃,司马承祯的法体、元神都已破碎。
又闻龙吟经天,一头鳞甲银白,犄角峥嵘的天龙,自东海飞来,接住老真人的法体,正是长居蓬莱海境的洞庭君。
杜光庭直起身子,头顶显出庆云,清炁氤氲,祭起破碎帝钟,又吐出一枚龙虎交织的金丹。
金丹如白虹贯日,挟一股惨烈至极的气势,猛地撞击帝钟,音波无远弗届地传开,却是大音希声,渗透进界域裂隙中,引发连环震爆。
这强绝一击的代价则是帝钟、金丹齐齐破碎,杜光庭七窍热血喷涌,法体一软,当即便要瘫倒在地。
他只是抬袖抹了把口鼻,再次眺望中天,俨然是要焚烧形神,换取最后一击的机会。
可就在此时,杜光庭身后却伸来一只大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,悠然道:
“到这里,也差不多了。”
这人正是徐行。
经过短暂的休养后,这位平天教主终于将身躯弥合,体表虽是仍然遍布裂痕,可其人气势却是如渊如海,目光更是一如既往地镇定沉静。
杜光庭只是一见徐行的神情,就觉心头一松,真正瘫倒在地,仰面向天,连说话的气力都无,只是口中不断涌出血沫,视线亦渐渐模糊。
徐行看向落在身边的钱塘君,沉声道:
“龙君受累,可否送我一程?”
洞庭君龙首轻点,身躯一卷,便将徐行送到背上,再朝中天战场冲去,法力运转到极致,鳞甲开合,蒸腾出一片片水雾,凝成浓云。
他虽是山水正神,却因出身龙族之故,体魄坚韧,不输给走上古神魔之道的妖神,就算比起天生具备不坏金身的金刚魔俑,亦只弱些许。
可饶是如此,当洞庭君撞上须弥山时,犄角仍是在第一时间便彻底碎裂,龙首亦被强大压力碾得扭曲变形,鳞甲崩裂,骨肉成糜。
徐行则是趁此机会,一跃而起,浑身气血蒸腾,真元燃烧,化身为一轮烈日,沿着李云显双剑劈出来的通路,直坠入须弥山中!
每没往前一寸,浑身皮肉就糜烂一分,可饶是如此,徐行也无丝毫迟疑,双臂一震,握住明河、照胆,纵声长啸。
剑中灵识亦与之共鸣,衍生出一片连绵剑音,交织成琼楼胜景,硬生生冲开了界域束缚,撑起一片界中界、国中国。
感受着李云显的心魂,徐行亦回想起方才坠落的诸位同道,胸中满怀愤懑,低吟自语:
“我最怜君中宵舞……”
徐行低吟未尽,剑界已然崩毁。
剑界虽是毁坏,却实打实地扰乱了此地的虚空法度,令徐行有可乘之机。
他双手大张,反手将照胆、明河飞掷而出,再借这股反冲力,洞穿了重重交织的虚空轮廓,合身撞上那一点魔主灵识。
徐行看着那凝聚如珠,即将再次融入魔潮的灵识,面上显出一抹疯狂至极的神色,咧开嘴,肆意大笑:
“男儿到死心如铁,看试手,补天裂!”
徐行一语落定,竟是朝着灵识一口咬下去,两排森白牙齿撕咬交错,将嚼得破碎,吞入腹中!
在那魔念、魔识彻底扩张开来前,他的灵昧浓缩、凝聚到极限,化为一轮烈日,直升入心湖最顶端,触及到了那一面古意盎然、残破不堪的铜镜。
至人境界,虽然距离昊天镜所处的层面仍然很远,但只要不考虑后续,已足够作为支点,撬动这件重宝所具备的神力!
且徐行在这个世界中,对虚空神通的掌握,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,虽还缺少洞穿大千、纵横诸天的视野,却也足够把握方向。
昊天镜镜光大放,将徐行周身包裹,划破虚空,化为一枚流星,不知去了何方世界。
琉璃净土中,那尊佛陀眉头一蹙,首次露出愕然之色——我的灵识,竟然消失了?!